追影筑光 夜赴新程 | |||||
| |||||
光伏阵列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微光,像一头蛰伏巨兽的鳞片。晚上八点,当最后一抹霞光被西山吞没,我们开始了夜间的突击作业。 “照明组就位!” 随着队长老周下达的指令,我们手里的手电筒同时亮起,整片山坡顿时暴露在惨白的光晕中。这是新能源项目的特殊工作——为了避免白天太阳强光对光伏组件试验的影响,我们选择了与太阳错时工作。老周说这叫“追着影子干活”,只是我们追的,是太阳落山后的影子。 我负责光伏组件试验的调平。在夜的帷幕落下,将山峦温柔地包裹,一种厚重的静谧如同深海,沉甸甸地压下来,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响。然而,就在这无边的寂静里,虫鸣声从四面八方浮起。它们并不聒噪,而是像无数细碎的、银亮的丝线,耐心地织补着夜的缝隙。声音时高时低,忽远忽近,仿佛是整个山野在沉睡中均匀的呼吸与脉搏。在这永恒的安宁静谧与生生不息的生命律动之间,人的心神也随之沉淀、放空。同事小苏在调试发电机,随着发电机的启动彷佛一个粗暴的异乡客。它不像自然的声音——风过树林是吟唱,虫鸣是私语,溪流是絮叨——它们都与这山融为一体。而这轰鸣,是纯粹的、赤裸的工业嘶吼。它用分贝铸成一根坚硬的金属楔子,蛮横地钉入了天鹅绒般柔软的夜色里,震得空气都在微微颤抖。望着山脊上一根根下立柱,以其绝对的刚性,时刻准备托举起光伏组列的重量,我们的肩膀何尝又不是承担着项目的未来呢。 “左边再抬高点...数据正常,继续下一块。” 对讲机里传来技术员冷静的声音。我单膝跪在水泥基础上,感受着大地正把白天的余温一点点释放。这种情景我太熟悉了,小时候总是傍晚时分追逐萤火虫。现在,我却在这熟悉的夜色里,安装收集阳光的装置。 当所有调试暂停,整个工地陷入短暂的寂静。光伏板在月光和灯光的双重照射下,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蓝。那不是普通的蓝色,更像是深海的颜色,或者更确切地说,像是被压缩储存的蓝天。偶尔有夜鸟掠过板面,翅膀扇动的气流会惊扰板面积聚的微尘。 “像不像在给夜晚镀上鳞片?”小苏突然说。 我怔住了。确实,我们就像传说中的工匠,在夜色里为山脊镶嵌发光的鳞甲,等待黎明来临时,这些鳞片会苏醒,会呼吸,会吞食阳光。 凌晨一点,启明星升到光伏阵列的正上方。 队长老周下令做最后一次巡检。我扛着锄头,沿着板列间的通道行走。手电光扫过板面时,会激起细碎的闪光,仿佛这些板子在夜间也保持着对光的敏感。这让我想起老家池塘的鱼——即使在最深的夜里,鳞片也会突然反光。 “它们在做梦。”技术员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,“梦见白天的太阳。” 我忽然理解了这项工作的全部意义:我们不仅在安装发电设备,更是在编织一个关于光的梦。让板子在夜晚梦见阳光,让山野在黑暗中积蓄光明。 队长老周眯眼望着东方:“又一个轮回即将开始了。” 是的,我们这些夜的工匠,正在为白天的光准备栖身的巢穴。当最后一盏手电筒灯随着电量耗尽熄灭,我彷佛听见光伏板发出细微的嗡鸣——那是光与金属的情话,是夜晚写给白天的信。 | |||||
| 【打印】 【关闭】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