菊香浸乡愁:重阳的前世与今夕

日期:2025-10-29 来源:白马项目 作者:武喆 字号:[ ]

“人生易老天难老,岁岁重阳。”当阶前菊蕊初绽,檐角雁声掠过,又是一年九九重阳。这承载着两千余年岁月沉淀的节日,从先秦的祭火仪式走来,在历代诗词中留香,于当代新风中延续,而于我,它更化作一缕缠绕心头的乡愁,牵系着远方家乡的外祖母。

溯源:古籍中的重阳初影

重阳的源头,藏在古籍的字里行间。《吕氏春秋・季秋纪》记载,九月农收之后,古人要“大飨帝,尝牺牲”,以谢天地祖先恩德。那时的九月初九,本是与“大火”星退隐相关的祭仪,先民畏惧寒冬至,以仪式送别火神,这便是重阳的雏形。

到了汉代,《西京杂记》中已有“佩茱萸,食蓬饵,饮菊花酒,云令人长寿”的记载,宫女贾佩兰将宫中习俗传至民间,让求寿之意融入节俗。三国时曹丕在《九日与钟繇书》中直言“九为阳数,而日月并应,俗嘉其名,以为宜于长久”,正式为这个节日赋予了“长久”的美好寓意。

流转:诗词里的重阳风雅

魏晋以降,重阳渐成文人墨客的抒情载体。陶渊明“秋菊盈园,而持醪靡由”的闲居感叹,让菊与酒成为重阳的标志性意象;王维一句“遥知兄弟登高处,遍插茱萸少一人”,更将异乡游子的思亲之情写尽千古。

唐宋时节日愈发繁盛:王勃在蜀地登望乡台,写下“九月九日望乡台,他席他乡送客杯”,道尽客中送客的双重乡愁;李清照则在“薄雾浓云”中把酒,叹“人比黄花瘦”,将闺中愁绪与节令凄清相融。宋代《东京梦华录》中“皆以粉面蒸糕,上插剪彩小旗”的记载,更可见当时吃重阳糕的热闹景象。

新生:当代里的重阳温情

岁月流转,重阳的习俗在传承中新生。昔日“登高避祸”的古意渐消,但登高“辞青”的雅趣犹存,正如晏殊词中“凭高目断,鸿雁来时,无限思量”的怅惘,依旧是今人登高时的共鸣。

插茱萸的习俗虽淡,但赏菊、饮菊酒的传统未改,山东民间仍流传“九月九,九重阳,菊花做酒满缸香”的谣谚。更值得称道的是,1989年重阳节被定为“老人节”,2013年《老年人权益保障法》将其明确为“老年节”,让“敬老爱老”成为这个节日最深厚的当代内涵。

忆旧:外祖母的重阳时光

此刻我立于异乡的高楼,望着天边南飞的雁阵,忽忆起外祖母的重阳。幼时每到这日,她总会早起蒸重阳糕,面上嵌满枣栗,氤氲的热气里混着桂香。她会剪几枝黄菊插在粗瓷瓶中,再将缝好的茱萸香囊系在我衣襟,念叨着“戴茱萸,不生病”。

午后祖孙俩登山拾柴,她掌心的温度裹着我的小手,枯枝在竹篮里轻轻碰撞出细碎声响。走几步她便停下来,指着坡上的野菊与枫红说:“这是‘辞青’,要多看几眼秋山的绿。”她还会弯腰采几株狗尾巴草,灵巧地拧成小兔子模样塞给我,说这是山给重阳的小礼物。归来时夕阳正斜斜铺在院墙上,她把拾来的干柴码得整整齐齐,又从灶房端出温好的红枣姜茶,看着我捧着粗瓷碗小口喝,笑眼弯成了月牙。那时只懂姜茶的甜,如今才知,她把对我的牵挂,都揉进了这重阳日的每一个细碎举动里。

寄思:异乡人的重阳牵挂

去年重阳打电话回家,外祖母说糕已蒸好,却少了人抢着吃;茱萸依旧插在檐下,只是没人再要她缝香囊。她絮絮叨叨讲着邻里乡亲的重阳活动,医院组织的义诊,给老人们测血压,言语间满是欢喜,可我分明听出了尾音的落寞。“每逢佳节倍思亲”,王维的诗句在此时格外真切。我知道此刻的家乡,外祖母定是坐在院中的竹椅上,望着满院菊花出神,手中或许还捏着未缝完的香囊。

今年重阳仍旧不能返乡,越长越大却越来越远。只能隔着电话叮嘱她,晨起别忘添件厚衣,院子里的菊花别总弯腰去浇,等我下次回去帮她修剪枝桠。我多希望风能慢些吹,别让她的白发再添几缕;多希望时光能轻些走,让她的腰杆再挺直几分,等我攒够了光阴,好好陪她过几个完整的重阳,再听她讲一遍“辞青”的故事,再吃一块她亲手蒸的、满是枣栗香的重阳糕。

祈愿:重阳里的长久祝福

这跨越千年的重阳,承载的不仅是祭天祭祖、登高赏菊的传统,更是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”的温情,是游子与故土之间永远的精神脐带。晚风渐凉,菊香愈浓。愿这缕菊香乘着秋风归乡,替我轻拂外祖母的鬓角;愿天下的老人都能在佳节里享一份安康,让重阳的“长久”之意,真正落在每一寸岁月里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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